bea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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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关】夏末 (六)

 

我现在正走在完全没有一丝凉风的堤岸上。

本来指望着梅雨过后的天气会有一丝阴凉,没想到短促的雨季后越发沉闷得厉害,空气像是罩上了濡湿的薄衫,呼吸的气都带着水分。

远处铁路上“呜——”的长鸣骤然响起,然后是列车“咔哒咔哒”逐渐放大又远去的声音。我似乎完全能看到那一长串的铁皮在车头轰隆轰隆的牵引下涌动向前,驶向铅灰色的远方。

我摸出根烟,在随处可见的一处石凳上坐下了。

今天是截稿日。我才从《近代文艺》的编辑部回来,拿着稀薄的稿费,本想去商店街给雪绘买点东西,但又想到是周末,那里必定人山人海,又有些畏惧,还是选了僻静的河岸慢慢往回走。

离开编辑部的时候碰到了墩子小姐。她穿着衬衫马甲,依旧像个精神的少年似的,手里抱着一大堆资料。想想上次见她,还是在半月前的京极堂家呢,我便强打着精神跟她打了招呼。

她依旧非常热情地回应了我,一面说着“关口老师,好久不见。”一面腾出手帮我开了门。

“说起来老师,今天又有新作完成了呢。我听社长说这次你的小说又有所突破,她好像非常看好你哦。”

“哪有。实在没办法随便提笔写写而已。我也是要糊口啊墩子小姐。”

“老师就是太谦虚了。”墩子开朗地笑着,她同我一起往前走了几步,“连我哥哥都夸老师您最近越来越有样子了。”

“京极堂吗?”

“是啊。我可没骗您,昨天我去哥哥家吃晚饭,千鹤嫂嫂说起您一直在家笔耕不缀,哥哥便说‘那才是他正确的生活方式’呢。”

“墩子小姐,那好像不是在夸我吧。”

“是在夸您呢。你也知道我哥哥的,总是不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好好表达,他昨天那个语气可以算作非常高兴呢。”

墩子看起来还想跟我说两句,但鸟口从远处跑了过来,呜啦呜啦地催着她赶紧离开,两人便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我还在消化刚才墩子的语句。京极堂竟然也会夸我?难道不应该臭着一张脸教训我总算活得有点人样了?

我叹了口气,将烟头用脚碾灭,看着眼前细细翻滚的河川,不觉有些忧心忡忡。

最近“京极堂”这三个字,每天都会不由自主地飘进脑海,并且占据很长的时间。

这个最近,应该回溯到半月前的早上,回忆起中学时代的那个吻之后,我就变得有些无所适从了。

一开始是恐慌。我竟然会对那个京极堂做出那样的事,不仅如此,我还忘记了我曾做过那样的事,这简直称得上是……罪大恶极了。但度过了头两天的不安之后,我又开始不自禁地揣度京极堂的想法。他一定记得的,他又不是我这种临场缩脚的胆小鬼,他肯定不仅记得,还有过想揍我的冲动吧。但为什么他从来没跟我提过?他甚至对我的态度也没半点改变,正常人不应该大呼恶心然后直接同我断绝关系么?

好吧。京极堂的确非常人。但也不是非常在这种地方。

于是这接下来的半个月,我的脑子里总是缠满了这样那样的疑问,从关于自己到京极堂的点点滴滴,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摸不着头脑。

却又莫名焦躁着。

就好像才结束的梅雨,在这夏末的天空织成密密的网,把人心都搅乱了。

我曾有过单独去问京极堂的冲动,但一想到他那恶鬼般的脸,又提不起勇气。

他为什么能够缄默至今呢?早点告诉我然后凶恶地指责我才是他的作风不是么?还是说,他也已经……忘了?

我的烦闷心情传递到了笔下,结果写出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阴沉东西,却受到杂志社社长的好评,也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

……夸我?

京极堂……原来也还是会夸我的啊……

 

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千鹤子夫人也在。

一面优雅地说着“好久不见”,一面帮着雪绘整理罐头,千鹤夫人的脸看起来依旧光彩照人。

不知为何,我有点不敢直视她那张端丽的面庞。

“阿巽,千鹤姐带了罐头过来,说是上次梅干的回礼。这好像是中禅寺先生的好友从国外带回来的,晚上我们一起吃吧。”

雪绘笑盈盈地看向我,我哑着嗓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关口老师,秋彦让我告诉您,一旦振作起来了可就不能放弃呢。”

“啊……是。”我模棱两可地接应了一句,与其说这话出自京极堂,我更相信是善良的千鹤夫人自己对我的鼓励吧。

千鹤夫人帮雪绘弄好罐头后,小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我本来想让她给京极堂带点什么回去——我们两家人互相送来送去早就是不成文的习惯了——但因为我很没用地在河堤上坐了很久的缘故,也没买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便就此作罢。

雪绘倒是很舍不得千鹤夫人的样子,两人在门口拉拉杂杂说了好一阵,后来妻子执意要送千鹤夫人离开,两人穿上木屐,便自然地出街去了。

我只好一个人走回房里,脑子里依旧是乱哄哄的一团。

模模糊糊地,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这么纠结着的我,竟然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这次的睡眠意外地很好,我总算从往日那蒙昧悸动的梦里逃脱了出来,安安稳稳地一直沉淀在黑暗中。

说老实话,要不是有人在外面很不客气地砸门,我还可以睡得更久。

连拖鞋都懒得穿,我坐起身,慢慢地去开门。

房间里一片黑暗,雪绘还没有回来。但这种粗暴的敲门方式,肯定不是温柔的妻子。这种毫无教养的敲门手法,我认识的人里大概只有……

打开门,果然,脑袋里蹦出的名字和眼前秀丽的男子完全对上了。

榎木津。

还有在他身后黑着脸的木场老兄。

“哟。猴子。”

连打招呼的方式也这么目中无人。

“榎兄和大爷是来找我?”

“猴子你睡傻了么?不是来找你还能找谁?能住在这么破败地方的也只有猴子了吧。还有啊,前辈来了不应该先好好地请进屋里端茶倒水伺候着么?你的态度未免也太恶劣了。”

榎木津非但没回答来这里的理由,反倒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失礼的话。要不是我知道这个男子只是毫无恶意的毒舌,我应该会直接把门扣回去。

“榎木津。你说话的方式太过了。”木场倒是很难得地为我扳回了一局。

“哼。猴子就是猴子。他本来就不对,我说两句又怎么了。”

榎木津扬起秀气漂亮的眉毛,狠狠地瞪了眼木场,但鉴于后者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鼓着眼睛看向了我。

——说真的,在没有京极堂在的场合,我很不会应付这个少公子。

我把他俩请进了门。榎木津轻车熟路地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居高临下地就要发表大论。

“猴子。最近我跟阿修在想,”榎木津得意洋洋地看了眼木场,结果木场正拿起茶几上那个写满洋文的罐头端详,便生气地拿脚踹了他一下,“我跟阿修觉得,我们要不要回一趟中学看看。”

完全不是问句。

仿佛根本不是来征求我的意见,只是来给我下达这个通知罢了。

“猴子你听好了,最近我和阿修都比较有空,所以就琢磨着想去哪儿看看,因为最近完全没有案子嘛”——天哪,这个人就这么希望天下不太平么——“想来想去也没法决定,后来就想不如回以前的学校看看。”

“意义呢?”

这次换木场接话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刚好我有段小假,就想随便走走。与其去那些从没去过的地方,花精力在查看路线上,还不如回以前的母校看看,也不算太远。四个人同行的话,两三天就能有个来回吧。”

木场的语气非常沉着。他本身就是非常沉稳的男子,虽然有时有些行动派作风,但毋宁说这是一种非常率直硬朗的认真。

木场也是一个很可靠的男人。

跟京极堂那种洞察世事的可靠不一样,木场应该是那种直觉很厉害的人。

我并非是不想回去。最近写稿告一段落,离开个两三天编辑部也不会有什么意见,雪绘更不会阻拦我。

只是我总有些不愿面对京极堂。

还要去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我又想起了那个吻。在那所学校里,我曾经吻过京极堂。光是这一点,就让我丧失了所有迈步的勇气。

“大爷,那你们问过京极堂的意见没?”

“还没。想先来听听你的意思。中禅寺那家伙,应该是最难搞的,所以我们把他放在最后。”

“哼。他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个黑面死神嘛。他要是不同意,我就直接去把他从地狱里拖出来。”

“再说了,如果猴子同意了,他还会反对么?”

我的心陡然一惊。

“唉?”

“唉什么唉?京极堂哪次不是最听你的话。”榎木津一脸理所应当,抱着双臂气鼓鼓地看着我。

“榎兄你什么意思……”

“京极堂那家伙,摆明了最照顾你了。明明我们先认识,好像被你抢走了似的。”榎木津斜着眼睨我,他秀气的下巴高高抬起,少爷样十足。在昏暗的灯光下,他那浅色的发丝非常柔软漂亮,比洋娃娃还精致十倍。

但我却仿佛看到年少的京极堂那么冰冷凛然的模样。他的黑发也柔软异常,稍长的发尾服帖在雪白的颈后。

只不过不像榎木津那玻璃珠般流动着迷人色泽的瞳孔,京极堂的眼神有如最深沉的黑石,与典雅的五官很是相称。

“啊。”我惶恐地喊出了声。

光是看到那样的幻想,我都竟然想凑上去亲吻。

脸庞慢慢烧开了似的,我的胸腔又开始“轰隆轰隆”地轰鸣不息。

“关口,要不你现在问问京极堂吧。”

木场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不自觉地应了声。然后又突然意识到我答应了什么,变得有些踌躇起来。

我很不愿意,直接同京极堂讲话。

但榎木津已经飞快地把一旁桌上的拨号电话端过来了,我只好颤抖着手指,慢慢拨通了那个几乎是唯一熟悉的号码。

“你好。京极堂书店。”

通过长长的电话线传来的,是亘古不变,那永远令我安心到泫然欲泣的声音。

 

没想到京极堂爽快地同意了。

在我唯唯诺诺地讲完整个事情后,京极堂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马上就答应了。这实在太让我意外。本来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结果对方爽朗得让我呆住了。

按他的话说,出去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秋天到了,母校后山上的景致倒还值得一看。

他问了我出发的时间,榎木津在我身后高声喊着“明天明天”,京极堂也没什么意见。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也没好意思说有点匆忙。

榎木津在后面嚷着“我就说拜托猴子的话中禅寺那家伙肯定会同意”一类的,让我的脸又开始发烫。

“京极堂,那个,你……”不自觉地,我收低了声音,有一种冲动,让我想把这几日苦恼的问题都说出来。

“嗯?”京极堂应该是一边接电话一边在看书吧,他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

“我……中学的时候,在宿舍……”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说点什么,这一刻,榎木津和木场已经在我身后远去了,我只想再听听京极堂的声音。

我的脑中,那一吻已播放了千遍。

快说点啥,快说点啥。

哪怕这是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场合,我问出了如此错误的问题。

只要你说点什么。我急切,热切,渴切地盼望着。

有那么几秒——我不确定,因为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电话那头寂然无声。

我甚至以为京极堂挂了电话。

然后突然地,我意识到自己问出了多么愚蠢的问题,这个问题将会给我们的人生带来多么愚蠢的后果,我又不顾一切地向神明祈祷电路能突然断裂。

“在宿舍怎么了?”抛回来的,是这么个稀疏平常的回答。

日常突然降临。

“……没。”我故作轻松地说道,“以前在宿舍,我们经常讨论一些有的没的,突然想起来了。”

“我们现在经常讨论的,你不也觉得是些有的没的么?”

“是……是呢。”

“好了,没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雪绘刚才和千鹤子回来了,她还没走,如果我们明天动身的话,就让雪绘在我这里住下吧,这样她俩这几天也好有个照应。”

“嗯。”我模糊地应了声,京极堂道了“再见”之后便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我的心还依然犹若鼓擂。

我刚才差点问出多么可怕的事,如果不是京极堂没有意识到,我一定会恨死自己。

榎木津还在同木场零碎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他见我挂了电话,便说因为明天要一起出发,所以打算睡在我这里,让我赶紧去准备晚饭。

我也懒得拒绝,便让木场也留下来。他还算比榎木津有良心,说要帮我一同去厨房弄点吃的。

我站起身,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夕阳西下,橘色的光辉照耀大地。

而榎木津,就坐在窗边,他那纤细的下巴线条和修长的脖颈如同西洋画中秀丽绝伦的天使,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

他的白衬衣也染上了橘色。他回过头,我却分明见到了如黑石的瞳孔和苍白的肌肤。

啊,那时,

——也是这么温暖的暮色呢。


TBC


————————以下是作者的碎碎念————————

没想到自己还没弃坑也真是醉了= =

距离一开始写这个故事,过去了应该有一年之久了吧,最早的故事架构全忘了,这一阵没什么事做又开始继续更,文风似乎有很大的断层(或者其实没有?),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想对这文有个完结的交代。

真的真的写不下去了啊。信我信我。感情线好~难写。

光是想着两个已婚男人还要搞什么嘛搞我就提不起勇气写下去了。千鹤子和雪绘那么好的太太,还怎么发展嘛。不过京关又真的好萌。

我比文里关口还要纠结一千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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