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佐】【三件套】世情 08
8.
鸣人正独自一人走在山路上。
他从没来过这里,路两边都是陌生的景象。进入深秋之后,光秃秃的树杈毫无遮掩,东一横西一竖地插向天空,像造型奇特的艺术品。
他要去山上检修。
卡卡西老师说快到冬天了,山上有些作为据点的老屋子线路需要加固,以免被积雪压坏。
本来只是在办公室随口提起的话题,但鸣人义无反顾就揽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积极,这跟他的工作完全不挨边,也不算什么特殊任务。或许他只是想为自己这么多天得不到纾解的情绪找一个宣泄口。
自从小樱让他回顾自我之后,鸣人反倒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想不通了。
他从没有这么迷惑过,这么多年,他追着佐助,究竟是为了什么。
鸣人是那种不给自己定个目标就觉得人生有缺陷的个性,他做什么都要讲个由头且往往不管中间发生什么,都不改初衷。
比如小时候村里的人不认同他,他就告诉自己要当上火影,这个目标激励了他十几年,风吹雨打岿然不动;比如他觉得自己要守护好身边的人,那他就要不断变强,保护好村子,保护好大家;再比如,他认定了佐助是朋友,不论那人走再远,一定是自己的职责把他拉回来。
可是现在佐助回来了。佐助不走邪路了。好吧虽然那人从没觉得自己走了歧路,但不管怎样,从宏观上讲,漩涡鸣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鸣人一点都不满足。
他最近才意识到,他不是想佐助回来,他是想让佐助回来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就好比如果佐助要走,他愿意陪着佐助一起走。
这是个很可怕的认知。这从根本上动摇了鸣人赖以安身立命的两个基本点:一,他的目标因为周围环境的变化开始变化了;二,他追佐助的理由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或者说,也许一开始是那样,不知不觉中就变了味。
鸣人觉得自己脑子要缓缓,信息量太大,他的处理速度和处理容量逼近上限了。
当然他不是没想过找外援,他把自己和佐助的悲情故事以及自己坎坷的心路历程好好总结之后却蓦地发现,周围的人,不是支持他和佐助在一起的就是为了赢钱支持他和佐助在一起的。
他突然想拥抱一下自然。
然后他就上山了。
卡卡西在看他走时还有点不放心,说要支使个人陪他。
鸣人说:“土叔还是留在老师家更让人放心。”
带土马上在一旁猛点头,被卡卡西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佐井指责带土“你注意一下气氛好吗”被带土反驳说“终于谈了恋爱,任性。”
鸣人就在这么热闹的氛围中背着一大包替换的线圈上路了。
到达第一间屋子时,准七代目才惊骇地想起来自己什么都不会。
是的,他,完全,不知道,电路的构造。
比如他明明看到有一部分的线路老化,但他不知道怎么换。是要把所有的线路都换了呢,还是只切掉那一段补块新的上去。
他想了想,本着节约材料的朴素道德准则,决定运用后者。
把露出铜芯的地方剪了,再剪段新的包了绝缘外壳的补上,拿胶带封好。
这样肯定没问题。鸣人坚定地认为。
然后他把这个方法仔细地运用在了屋里屋外每一处电路上。
然后是第二个屋子,第三个,第四个……
晚上他到达了山头处的第九个屋子。
这里是山的最高处,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地貌,包括之前他到过的所有小屋。
因为这座山山势挺拔路途崎岖,所以每隔一定的距离,就有据点。为的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向其他驻守的同伴传递消息。
已经完全是晚上了。山里风大,加之快要入冬,鸣人到这里时冷得连牙都阖不上。他走得匆忙,毛毯也忘了带。
推开门,这里同之前一样也没有供电,整个屋子黑漆漆的。他摸出兜里的手电四下照了照,角落里幸好还有张床。
鸣人过去把包放下,他打算先睡上一晚,明早起来继续剪电线。
才躺下,就觉得周身冷透了。风从木建筑的缝隙中挤进来,全往他身上扑。
果然还是该把土叔喊过来一起遭罪。鸣人忿忿地想。
一想到带土和卡卡西老师现在应该在温暖的屋子里吃饭剥橘子,顿觉那两人毫无人性。
然后鸣人脑子不知为啥嗖地一转,想到佐助一直漂泊外面,也是这么饥寒交迫吗?
想着想着自己又纠结起来。
然后就想睡着了。
“吊车尾的。”
“吊车尾你给我醒过来。”
“吊车尾的,你再不起来,我打你了。”
鸣人感觉自己没睡多久,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还是那个最不可能的声音。
然后“啪”地一声,右脸一疼。
“佐助你干嘛打我?!”鸣人跳起来嚷道。
“我说了我要打你了。”
鸣人泄了气,重新坐回来,然后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佐助你怎么在这儿!?”
“还不是有些笨蛋出门总是忘东西。卡卡西让我把这个给你拿上来。”
佐助说完,把手里的毛毯直接扔鸣人脸上。
鸣人看到卡卡西老师身上人性的光辉如大佛一般闪耀。
“对……对不起啦佐助。还要你特意给我拿上来。”
“也没什么别的事。”黑暗中鸣人看不清佐助的脸,只知道他挨着自己坐下了。
“那……你还带了吃的没?”
佐助像是算准了鸣人会这么说,从包里掏出一个饭团给他。
鸣人视若珍宝,捂在手里还带着点温度。他感到一股幸福充盈在心间,嘿嘿地笑了。
“傻笑什么?”
“佐助你给我带饭啊。以前你还给我喂饭呢。你记得吗?那次卡卡西老师抢铃铛的训练,我被绑在柱子上,然后佐助说要有同伴爱,就给我喂饭呢。”
佐助脸微微一红,索性在黑暗中鸣人也看不到,随口打发了句“不记得了”。
鸣人也不管,还是嘿嘿嘿地笑。
“话说回来,你怎么不开灯?”
“没灯啊。我就是来检修线路的。”
“……”
“没什么别的可以亮一下么?”
“手电也快没电了。”
“……”
佐助顿了顿,觉得哪里不对,问:“你不是可以变得金灿灿的吗?飘一飘的要烧起来那样?那个怎么着都有个三四千瓦吧?”
“……那个叫尾兽化。”
“可以发光。”
鸣人无从反驳。是的,他的确忘了,他可以自己发光。
然后鸣人就发光了。
屋子瞬间就亮了。
佐助站起来,说“你先别熄,我把这儿的线路换了,还是开灯方便些。指不定屋里还有能取暖的可以用用。”
鸣人听话地继续亮着。
然后鸣人第二次非常惊骇地发现,佐助换电路,用了他构想的第一种方法。
佐助把屋梁上整个线路扯下来,熟练地换上新的。他得空回头瞅见鸣人那副傻样,还以为后者是惊讶于自己的手艺,于是冰冷中不露痕迹地带点炫耀说:“小时候住大房子,这些都是自己做的。”
佐助换好了下来,鸣人还是呆若木鸡。
半晌后鸣人才说:“修好了也没用,没供电。”
然后突然,鸣人的脑子第一次转得这么快,他心里大叫完了。
但他还是没能及时阻止佐助带点小骄傲地走到总闸处,说:“我可是雷系的,我会发电。”
总闸处蓝光一闪,屋子陡然明亮。
但“砰!”地一声爆炸的巨响,从不远处传来。
然后“砰砰砰砰砰砰砰”,一共八声,参差不齐,一个不差。
佐助也傻了。
鸣人从窗外探出脑袋,看着外面余光未尽的所有据点化为焦土,默默熄灭了自己的光,凝重地说:“原来卡卡西老师说线路都是串起来的,是这个意思啊。”
只有他们现在的屋子是好的。佐助说,万幸,不用躺着看星星。
“可你只带了一条毛毯。”鸣人已经从烧毁的是公共财产这样的认知中找到了安慰,转向了更深层次的民生问题。
“你自己用吧。我出去吹吹风。”
“吹来的都是焦味,别出去了。”
“……”他以为这是谁害的!?
“外面冷。”鸣人总算换了个正经理由。
佐助平躺下来,觉得是有些冷。
“佐助你可以生火吗?”
佐助刚想回答不做那些麻烦事,就想起自己还是火系忍者。
也许才犯了错,他有点犹豫,不过还是拧不过生理需求,去角落里找了点干木柴,用火遁点着了。
“果然有了佐助哪里都很方便了。”鸣人坐在床上,把自己裹在毯子里,看着佐助这一系列麻溜的行为,咧开嘴笑着说。
佐助觉得鸣人笑起来有点傻,不想理他。
“佐助你过来挤挤嘛,我把毯子捂热和了。”
鸣人见佐助没反应,悄悄在黑发少年身后弄了个影分身把他推了过来,然后一把拽住他一起躺下了。
“你个吊车尾白痴!”佐助后脑勺磕在了硬硬的床板上,但转头一看,同一张毛毯下的那个笨蛋还在傻笑。
“我呀,从刚才突然就想明白了。从佐助突然出现就想明白了。我就是不愿意佐助离开我,不管是什么理由,你笑我也好,我就是想能时时刻刻见到你。”
“你突然在说些什么?”
“这么晚还会给这么远的我送毯子的人,也只有佐助了吧。我决定了,对于这样的佐助,以后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佐助沉默了。他像是突然知道鸣人在说些什么,冷下了脸。
“我是搞不清别的什么事啦,不过这么想来想去也不是我的风格,我一直都信奉有话直说。如果我不说出来,佐助你马上又要走了吧。”
佐助看着鸣人。他从这张笨蛋的脸上第一次读到了这么坚定的认真。
不,以往无数次,他看到的,都是这么坚定着认真着的鸣人。只是这一次,他那笃定中洋溢着的自信,触动到了佐助心灵最深处的那根弦。
鸣人湛蓝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勾起的唇角看起来特别温暖。
佐助心里一动,有什么东西快要破茧而出。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鸣人的唇,突然凑了上去。
然后“啪”地一声,屋里的电断了。
鸣人突然又变成了闪瞎人眼的金黄色。
“佐助,你看我多机灵,电一断我就亮了,多及时。”
又是清脆的“啪”的一声。
“唉,唉!?佐助你为什么又打我!?”
佐助不理他,翻过身,把毯子全部裹自己身上。这么多年,宇智波佐助一直都是独自一人,没有触动,少有留恋。但是现在,第一次,他感觉自己的脸同心脏一道,慢慢地,慢慢地,烧了起来。